第十六章
从洗手间出来，赵明希从容地回到座位上，叶子谦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酒还没来吗？”赵明希不以为然地对叶子谦笑了一下。
其他人听到跟着起哄，说是叶子谦亏待他们。
“行了，行了，再闹就把你们赶出去。”叶子谦没好气道，望了望吧台，见那里只有David一个人在忙，不由蹙了眉头，目光四下寻找。
过了一会儿，David亲自把酒送过来，叶子谦把他叫到一边问话：“周鸿呢？”
“他走开了一下。”
“去哪？”
“我不清楚。”
叶子谦让David回去工作，挤开那个粘着赵明希的男人坐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你刚刚是不是跟周鸿在一块儿？”
“你吃醋？”赵明希唇边噙着玩味的笑。
叶子谦冷笑，说：“我犯不着，不过他好歹是我这里的人，你欺负他别挑在这里，我请他来可不是服务你一个人的。”
“你倒是挺心疼他的，真看上了？”赵明希笑着，眼角瞥到周鸿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吧台，而那个叫David的酒保正一脸关切地跟他说话。
“我要真看上了还能轮得到你欺负他？”叶子谦白了他一眼，说：“你就这么糟蹋他，小心有报应。”
“你也会信这个？”赵明希忍俊不禁。
“不管你，反正我话说在前头，将来你要后悔了可别找我诉苦。”叶子谦说完就走开。
赵明希端起酒杯，眼睛望着酒吧的方向，唇边缓缓划出一道冷漠的弧度。
说实在的，他并不在乎周鸿要跟什么样的人交往，但周鸿背着他勾搭上叶子谦，把他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这就令他相当不快了。而且看样子，周鸿在这酒吧里还很吃得开，不管是叶子谦还是David，似乎都对他另眼相看，他在自己面前装得深情又无辜，谁知道他在背后又爬上了多少人的床。
真不愧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宠物。
赵明希收回逐渐冰冷的目光，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周鸿抬眼朝赵明希这一桌望来的时候，赵明希正跟朋友们聊得高兴，眼角嘴角都是笑容，而这一头的他却感染不到那欢乐的气氛，心头一阵苦涩。
他不安，亦不明白，赵明希那么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暗示了什么。
那一个保险套的存在仿佛是在说赵明希认为他脏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令他惶恐心寒。
“周鸿，去收拾一下那张桌子。”
David的话让周鸿蓦然回神，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
收拾的桌子离赵明希的桌子不远，周鸿低着头收拾，把一个个酒杯和空酒瓶放到托盘上，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偷望了一眼，恰巧看到赵明希跟之前取笑他的男人在舌吻，心顿时刺痛，脚下一个不稳，手上的瓶子杯子摔了一地，人也在落地时磕到了玻璃碎片，掌心血流不止。
这一阵声响引来了全场人的注目，所有人看着周鸿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用颤抖的手把支离破碎的瓶子杯子捡到托盘上。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大部分人的情绪，喝酒的照样喝酒，聊天的照样聊天。
赵明希看着周鸿收拾完残局离开，紧接着叶子谦也坐不住地离开了位子，而他只是看着，什么都不打算做。
周鸿被叶子谦叫进了办公室，他捂着伤口，垂着头，默默站在老板面前。
“你是怎么回事？”叶子谦开门见山地问。
周鸿摇了摇头。
“别跟我摇头，要没事你能把自己给摔成这模样？”叶子谦冷冷地说。
“对不起。”周鸿低声道歉。
顿了一下，叶子谦不悦地说：“你给我回去。”
周鸿一听，忙扑到叶子谦的办公桌前，恳求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要赶我走。”那一万块钱已经交给了医院，母亲的手术也定下了，现在要他把钱再拿出来是不可能的。
“我是叫你今天给我回去，你看看你这一晚上的表现，不是失魂落魄，就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这酒吧刚开业，还打算红火一阵呢，你可别来给我闹场。”叶子谦生气地敲了敲桌面。
周鸿愣了愣，知道叶子谦不是要开除他，心里安定了一些。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的了，我会好好干的。”
叶子谦看了看他那张苍白的脸，正色道：“你要是想在我这里呆下去，那你就得学会忍耐，有些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因为那就是现实。”
“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周鸿蠕动着双唇，听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然而眼睛里却没有泪水。
他很清楚赵明希对他没有真心，也不会专心于他一个人，只是他总想着自己会有机会，赵明希会有回过头来看看他的一天，即使那一天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什么时候会到来。
他只是不愿意放弃一点点的可能，哪怕是在此之前自己的心会被对方的无情撕得粉碎。
“周鸿，做人不要太死心眼，没好处的。”叶子谦一边警告，一边看不下去地从抽屉里拿出止血的药品扔到周鸿面前。
周鸿垂下眼，苦涩地说：“我做不到。”
如果他能够不执着于赵明希，那他又何必痛苦，自找罪受？
“做不到也要假装做得到。”
“……怎么做？”周鸿不懂。
“别太把感情当回事儿，也别把赵明希当回事儿就行了。”叶子谦笑得很薄凉无情，说：“你看明希为什么不会在感情上栽跟头？因为他从来只把感情当游戏。”
包括叶子谦自己在内，他们这一类自私的人都不会在交往中付出真心，往往是要等到失去才晓得后悔。
周鸿一开始不理解叶子谦的说法，但随着赵明希携伴到酒吧的次数增多，他不得不承认叶子谦的话是对自己最仁慈的做法。
他学会了在送上酒饮时，面对赵明希与别人调情的场面，礼貌地说一声“请慢用”，然后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虽然一转身他就不得不按住自己揪痛的心。
他也学会了在赵明希想抱他时说一声“现在不方便，我要工作”，虽然拒绝的话让赵明希不快，也让他自己不安。
周鸿在叶子谦的酒吧工作了两年就离开，离开时他学会了很多调酒的技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为了避开赵明希而打算跳槽到另一家酒吧，但结果他却去了一家男公关俱乐部，既调酒也兼职牛郎。
David问过他为什么，他的回答是那里薪水丰厚。
叶子谦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用一种了然的态度接受他的辞职。
周鸿没有断绝与赵明希的关系，只是他不再像年少的自己那么天真，每天都期待赵明希的疼爱，如今的他会选择在按捺不住想念的时候再去敲赵明希的家门。
虽然在这份感情面前，他仍然卑微，但不同的是，他不再将他的软弱与对感情的执着显露出来，他懂得了隐藏和隐忍。
周鸿利用游戏自己的人生来掩饰内心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