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也许这半个月对柳旭来说是六年来最快乐的日子了，不是在姐姐墓前，而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的家里，这让柳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所以说男孩普通，当然不是指他的容貌，许弋长得其实很清秀，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很柔和细致。许弋的家，就是那间勉强可以算得上一室一厅的房子，墙体脱落的墙面漆已经水龙头的锈迹使得整个房间显得很破落，柳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上那么多天，可是，事实在柳旭看来，他住的很惬意，至少在这栋简陋的屋子里他有种活着的感觉。
每天看着许弋忙忙碌碌，偶尔陪着他去菜市场买菜，看着许弋为了那一块两块钱和小贩争论半天，柳旭只是在一旁浅浅的笑，他觉得这样的许弋前所未有的真实，于是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低声说，“小弋，回家吧。”
刚才还像个泼男似的的许弋温顺的点头，带着甜蜜的笑意，“嗯”了一声，跟着柳旭离去。
“今天做红烧鱼。”许弋扬着手中的鱼对柳旭说，然后忽然停住脚步，一拍额头，“糟了，他还没找我钱，我得回去找他。”
柳旭失笑，拉住许弋的胳膊，“你肚子不饿我可饿了。”
“那我们赶紧回家。”许弋忘了讨钱的事情，拉着柳旭的手就忘家里走。
回家，柳旭露出一丝浅笑，他自己也潜意识的把许弋租的房子当成了家，为什么呢，柳旭看着身边扬着灿烂如清晨阳光般笑容的男孩，这种归属感是这个叫许弋的男孩带给他的，简单，朴实，自在的环境，每天的生活就围着柴米油盐打转，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任务，没有血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淳朴到让别人不削的生活却让柳旭有着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简单的生活似乎有了丝波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柳旭回想，好像是三天前，许弋无故消失一个下午的时候，许弋从中午出门，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一般情况下，许弋去什么地方都会向他交代的清清楚楚，几乎把来去的路线和时间都规划好了，每次也都是在预定的时间回来，即便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许弋也不会晚归超过半个小时，但是那天晚上回来，许弋到晚上七点钟才回来，整个人也一副失了神的模样，让柳旭不得不留意。
柳旭还没开口询问许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许弋就自己交代说下午碰到以前的同学，聊的忘了时间，柳旭没有拆穿他如此蹩脚的谎言，只是默默的点了头，把嘴里咸死人的菜咽了下去，也没有介意那晚的晚饭没有熟，还有生米。
已经是第三天了，许弋还是时常发呆失神，柳旭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他走上前把许弋手中的杯子拿下来，那个杯子都被他洗了三百遍了，“小弋，你有心事。”
“啊？”许弋转身的动作有些缓慢，“什么心事，没有啊。”
柳旭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许弋，许弋被看得有些呆不下去了，慌忙抽出身，“那个，衣服干了，我去收衣服。”
“你才晾上去。”柳旭一句话让许弋停住身形，低着头，然后又道，“那我去买点菜回来。”
许弋快步离去后，柳旭坐在沙发上盯着地面那堆许弋才买回来没多久的菜，没有说话。
晚上，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九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许弋脚步有些不稳，柳旭起身过去搀扶着他，一靠近，柳旭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你喝酒了。”
“嗯。”许弋没有否认的点点头，然后整个人靠在柳旭怀里，手指抓着柳旭的衣服，“哥。”
柳旭叹了口气，扶着许弋坐下，倒了杯水放到他手上，“先喝口水。”
“哥。”许弋没有接过柳旭手中的水杯，只是盯着那杯子看。
柳旭把水杯放到台子上，坐到许弋身旁，许弋顺势靠在他怀里，柳旭皱着眉摸摸许弋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听着。”
怀里的许弋安静了好久，然后起身，面对着柳旭，他的双手缓缓抬了起来，捧住柳旭的脸，淡淡的笑了，“哥，你真的好漂亮。”
柳旭无奈的拉下许弋的手，“说什么胡话，有什么事就……唔。”
柳旭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许弋，然后猛地推开他，“许弋！”
许弋跌坐在地上，目光带着朦胧的定在柳絮身上，好久，露出了一丝苦笑，“哥，我真的喜欢你。”
柳旭看着许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然后，他走过去，拉起许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小弋，你累了，睡会吧。”
许弋顺从的窝在柳旭怀中，柳旭将他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替他脱了鞋，把他露在被子外的双腿放进被中。
“哥，你真的很温柔。”许弋掩着眼睛带着哽咽的声音让柳旭身形一顿，随即一丝无声的叹息，第一次有人用“温柔”这个词形容他。
柳旭俯下身，摸摸许弋的脸，转身离开，衣角却被许弋死死的拉住，“哥，别走，求你。”
柳旭呼出一口气，仰头看了眼天花板，最终还是坐在床边，“好了，我不走，你睡吧。”
第一次，柳旭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着，不是简单的肉体上的需要，而是……柳旭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种需要是如何定义的，只是，柳旭看着许弋捂着脸的手臂下滑落的液体，心莫名的酸了。
“哥，你知道吗？”许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风尘’里能和你的相遇真是太好了，上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才让我在街角再次遇到你。也许哥你会觉得我的心理很不正常，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我真的爱上了。”
柳旭听着，动了动手指，惹来许弋攥紧他的衣袖，“哥，你别走，听我说完，求你了。”
柳旭在他身边躺下，伸手把许弋揽在怀里，让许弋的头靠在自己胸膛，收紧手臂，似是想给许弋一丝安全感，“我不走，我不走。”
这晚的夜很静，却也因为柳旭胸前的潮湿而变得湿润，柳旭摸着许弋的脑袋，盯着窗外发呆，他能感受到许弋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不敢回应，也无法回应，如果早些遇到许弋，那么或许他真的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放手，可是，他们已经错过了彼此，六年的时间让柳旭的一切变得污浊不堪，他没法配得上许弋的纯洁，这个纯的像张白纸的少年，他不想污染。收紧手臂，柳旭在许弋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晚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悲伤，淡淡的惆怅。
“哥，一个人生活真的很寂寞，所以，你答应住在我这里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许弋抓紧柳旭的胸前的衣襟，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柳旭抱紧他，感受着他肩膀的抖动和他带着颤音的声音，“哥，我好爱好爱你，爱的心都痛了。”
简陋的房间一片寂静，只有柳旭怀中的人轻轻的抽噎着，隐隐的压抑的声音让人心酸。
胸前的湿润穿过皮肤，一点点的渗入，“对不起。”
“哥，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本来就是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爱上你的，所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只是我一个人的。”许弋抹去眼泪，安静的享受着柳旭的怀抱，“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柳旭轻轻的笑了，“有。”
“是吗，那她一定很幸福。”许弋垂下眼帘，勉强的笑。
“幸福？我不知道，直到离开我的那刻她都没有说过她是不是幸福。”
“她离开你了吗？我相信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的，毕竟，哥是这么好的人。”许弋低低的说着，将脸贴得更近。
“不会了，一个我亲手埋葬的人还有可能回来吗？”柳旭额前的发丝垂下，掩盖住了他的眼眸，他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
“……”许弋抱紧他，埋首在他怀里，通过自己的方式无声的安慰着他。
柳旭摇摇头，摸着许弋的脸，“小弋，你说‘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爱……也许就是想永远守护着某个人，想一辈子陪着某个人，和对方身体与心灵永恒的结合。”
“身体和心灵？如果只有身体或者只有心灵的就不算爱吗？”柳旭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只有身体的结合，那应该叫做交易吧，如果只有心灵的结合，那么应该指的是亲人或者知己，这些应该都不是爱，哥，你没有爱过吗？”许弋忽然觉得有些心痛，为眼前这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男人心痛。
柳旭没有回答，许弋抬头看着柳旭，那眼神中的迷茫他从未见过，那种隐藏的很深的忧伤是为谁？
淡淡的吻落在柳旭的眼睛上，柳旭愣住，随即知道许弋是在安慰他，柳旭轻扬起唇角，不得不说，这个男孩感觉很敏锐。
双手撑在柳旭枕头两侧，许弋微微抬起头，柳旭的脸离他不到两厘米，他浅浅的气息与他的交融，视线下移，落到柳旭淡色的唇上，在许弋的唇与柳旭碰触的那刻，许弋眼角的眼泪滑了下来，顺着唇角，湿润了两人的双唇。
那一丝咸涩的味道，让柳旭无法拒绝，不是无法，是不忍。
“哥，你的爱属于我一晚，好吗？”许弋流着泪这么说，“一晚就足够了。”
柳旭抱住身上的男孩，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怜惜的吻着他的发，“好，今晚我的爱属于你。”
柳旭的笑容很美很美，不是带着面具的那种虚假的笑，许弋那晚见到的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动人的笑容，能让人心醉的笑，柔柔的带着宠溺，那双美丽的瞳孔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从哪里，可以看到自己深情的凝视，看到有两行晶莹从自己眼眶中流出。
“傻瓜。”柳旭吻去他的泪。
“哥，抱我。”许弋沙哑的声音在静寂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