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让籽嘉感觉怔忡而忧伤的甜蜜恍惚维持到第二天清晨从梦中醒来。维持到他几乎抑制不住满心的快乐蹦蹦跳跳着去上班。维持到早晨每个见了他的同事都用讶意目光望着他，然后林籽嘉就朝人家做孩子气的鬼脸。
可惜好心情永远都不会亦步亦趋跟着人。譬如说就那么一瞬间，他的欢乐就烟消云散了，话说这刻-----籽嘉经过十三楼软件开发部，忽然想看看王小贝工作起来是什么德行，念头就这么闪过，他乐颠颠朝软件开发部走，路过这一层楼的卫生间，顺道想上个厕所，进了一格木门，刚刚准备拉开裤链，听见有人冲了厕所，细碎脚步声从房间渐渐挪向水池，然后有两人边洗手边说着话。
“那个王小贝，烦死人了，张扬得要命，讨厌死人，听说还是什么野鸡学校毕业生，笑死个人，神气个P啊，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路子来的啊？”
“你没见他每天下班和林籽嘉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吗，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路子吗？”
“我就不懂了，上头是怎么想的，弄一个林籽嘉吃白饭不够，现在倒好，还添一个嘴脸遭人厌的，弄得公司乌烟瘴气不算，还居然有人说那个林籽嘉和叶总经理关系非比寻常，啧啧，说来那个林籽嘉，本事还真不小，不仅搭上白市长，叶总他居然也搭得上，真是服了他了……”两人议论声越来越远，籽嘉的心也越来越透凉……
别人怎么说他林籽嘉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害怕别人说他是GAY。从来不在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向后会怎么看他。因为他既然觉得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光明磊落就好。对别人的看法和讶异目光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当他觉得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叶越寒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让王小贝的能力被人质疑，他就感觉有点无法承受了。
这段日子他逐渐有了打算，要离开这家公司，不依靠越寒哥和矜寒，白天找个打杂的工作，晚上到夜校上学，只要活的坦坦荡荡，有个向前冲的目标，哪怕辛苦点，哪怕薪水少点也没关系。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和越寒哥谈谈，这一次，乘着受了刺激的东风，他头脑晕乎乎什么也没想好就抬脚上了电梯，敲响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门。
叶越寒办公室明亮而大气，比叶矜寒的经理办公室大许多，整个房间设计得气质凝重而简约，总经理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低头看卷宗，表情冷漠严肃，和昨天晚上籽嘉看到的那个温柔的越寒哥简直判若两人。搁十万八千里不止。
他困扰地挠挠脑袋。
为什么那种和越寒哥遥不可及的陌生感觉又来了呢。
“找我有什么事？”叶越寒手翻着卷宗，用眼角瞥见籽嘉噘着嘴巴，知道就没什么好事找他，晾了他老半天才冷冽开口。
真怀疑这家伙有双重人格，对人好点，温暖点，他会死啊！籽嘉恼火想着，一溜嘴就说了，“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
“哦，议论什么？”叶越寒淡淡的，用籽嘉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口吻问。
“议论我倒无所谓，只是，议论我的朋友我受不了。”
“朋友？”越寒手把玩着笔，若有所思看着籽嘉，“你是说，矜寒，还是我，或者是王小贝？”
其实说谁籽嘉都很介意。他点点头，“你知道的，王小贝是凭自己的本事进公司的。可是现在居然因为是我的朋友而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我有点受不了。所以，叶总，我想辞职了。”
“啪！”叶越寒听了籽嘉的话，脸色一变，顺道把手中的笔折成两半，往桌上暴力一拍，“胡闹！是王小贝撺掇你过来说的吧。哼！有人说你朋友两句，你就受不了，动不动就说不干，你知道我几个特助都是什么学历吗？都是H大，B大的博士，至少也是硕士学位。知道王秘书什么学历吗？知道办公室资料员阿MAY是什么学历吗？这里哪一位不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你出去随意问问看！你以为那个王小贝是什么人，光凭他那几个破烂夜校的菜鸟文凭，就能进我们这个公司，就能进那个重要部门吗？知道吗，这个公司，就是打杂的也比他文凭高很多，假若被人指指戳戳说两句他就受不了，那就让他赶紧滚回家帮他爸爸买蛋挞吧！”
叶总的一席话，仿佛把籽嘉全部的自尊心都震得纷纷碎碎。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你什么意思？小贝是你弄进来的？我从来就没要求你额外为我做什么？我和我朋友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可怜！”
叶越寒生气重重点头，嘴里发出“呼呼”踹息，“好，你有种，你不需要我可怜，那就请你收回你可怜兮兮的眼神，不要用那种我好寂寞，我孤独得快要死了，我一点也不快乐，过的一点也不好，求你快来救救我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林籽嘉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总经理彻底给噎住了。
他说我装可怜？求他同情？我哪里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深深深深呼吸一下。“好吧，既然叶总经理这么瞧不起我们这些没读过正经书的人，那么我实在想不通，既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想要辞职，总经理又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叶越寒被籽嘉激将的一句话弄得勃然大怒，一手丢开桌子上一叠叠厚厚卷宗，胡乱拍着桌子，大为光火，“林籽嘉，这，这，这些还有那些，你张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还有多少工作再等着我完成，拜托别给我添乱！”
林籽嘉也屏气，呼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就是不想再继续给叶总经理工作添乱，心里添堵，我才决定要离开这个叶氏企业的，今天来，是给您交代一声，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明天再也不来就是！”
叶越寒彻底被林籽嘉激怒了，“啪”一声帼了桌子一掌，“林籽嘉，我看你和八年前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任性，不讲道理，想做什么就胡来，从来不为别人考虑考虑，我现在忙得□乏术，每天精疲力竭，哪里可疑腾出多余精力去想，每天你到底在公司以外的什么地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工作环境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不开心，光要我分心想这些，想想我脑袋都快要爆炸了！麻烦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动，不要惹我发毛，就算帮我大忙了，拜托你可不可以做到？”
林籽嘉被叶越寒说得瞠目结舌。
他站在叶越寒冰冷的房间里，沐浴在叶越寒冰冷目光的笼罩下，牙齿狠狠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出几道深深的印痕，才从牙缝里挤出干巴巴一句话，“好吧，承蒙总经理对我这个低学历，低智商人渣菜鸟的不嫌弃，我就呆在这里，只要你不觉得因为我受到困扰，不觉得因为我而颜面不堪，我被人说几句难听的又有什么大了不起的！”
说完，毅然转身，出门，末了，还不忘狠狠掼一下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他吃得太多，被照顾到太好，精力体能充沛旺盛的结果，那个随他的心意而制造出来的声响实在是太响，太震动，太大声，太刺耳，以至于不费吹灰之力，整栋大楼的几千号人又传出公司最新动态------他林籽嘉又在叶越寒这个太岁头上动土了。老虎胡须上捋毛了。
他恍恍惚惚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恍恍惚惚到了他的部门茶水间。倒了一杯热水，对着靠窗的阳台，举目朝楼外看。
窗外阳光明媚。卷帘一格一格，遮住了耀眼的阳光，城市淡蓝色天空上白色漂浮的絮状云朵也被卷帘的阴影遮蔽得疏疏落落。
城市上空，偶尔会有飞鸟椋过。
淡蓝色的天空有飞鸟翅膀划过时浅浅的痕迹。
林籽嘉忽然有想飞出这个牢笼的愿望，逃离这无边无影的枷锁，逃开叶越寒的圈养。
为什么，脑子里突然会闪现“圈养”这个词呢？
为什么，心里会有对未来很不确定的恐惧感觉呢？
下午，叶越寒和公司各个部门的经理在他办公室附带的小型会议厅里开会。
在场的人逐个汇报本周的工作计划和安排以及上周的销售额反馈和顾客对公司推出新产品的反应。
叶矜寒很轻易发现，哥在走神。
叶越寒目光涣散看着桌子上一个小小的白瓷茶杯。这样游离游魂状态已经维持了很久。
他的神情让在场所有人狐疑叶总面前的白瓷茶杯是他家祖先留给他的什么值钱古董。
满脑子绕来绕去都是林籽嘉失落的模样。出门时发脾气恶狠狠样子。还有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囧样。
在叶矜寒眼里，这样失态的哥哥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微微“吭“了一声，拽拽跑神了的哥衣袖，越寒才回过神，手撑着下巴，装作很认真听部门经理的汇报。可是，精神却实在无法再能集中起来。
晚上回家，籽嘉也和越寒一句话不说。目光也不和叶越寒有任何交集。冷眼在一旁看着的叶矜寒忽然发觉，居然连神经如此强大的叶越寒也会有被人牵着鼻子走，情绪忽高忽低，忽冷忽热的谈时候？
为什么面前这样的哥，给矜寒的感觉是，他居然像个高中生在闹初恋？
到了睡觉时候，籽嘉哄了米嘉睡着，到客厅倒一杯水，边喝边准备回房睡觉，在客厅拐角阴影中，被一个暖暖的怀抱紧紧搂住。
嘴唇也同时被热热的唇瓣堵住。来不及叫出声，籽嘉就被一副有力的臂膀抱起，折进了越寒的房间。
被他圈在他床上，窝在他温暖的臂膀里。
“对不起对不起，白天我话说重了，其实我想说的不是没有时间去想你，分心在你身上，而是最近实在太忙了，可是，至少，我想想你在我视力范围内，心就会踏实很多。”
籽嘉头转开。避开越寒哥眸子的凝视。
越寒哥把他头抱住，逼迫籽嘉乌黑的眸子正视他的眼睛。
两人从彼此澄清的眸子里看到彼此的影子。
轻轻太息一声。“败给你了。这一阵子忙，下个月，抽时间带你和米嘉出去玩。”
“最多除了这个，以后什么都依你好不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公司？”
籽嘉的心在一点一点塌陷。
太没骨气了，这个林籽嘉。他也很瞧不起自己。可是，在这个家伙温暖的，淡淡香气氤氲着的怀抱里，想变得有骨气是多么有困难的一件事情呵。
“对了，那里，还痛不痛？”看籽嘉脸色缓和了，笑意也开始悄悄在唇边晕染，他忽然伏下头，轻轻噬咬一下籽嘉圆润的耳垂。小声说。
籽嘉脸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
结果，结果，籽嘉被那个家伙吻得很惨。
弄得籽嘉差点以为，那个叫叶越寒的家伙，是为了拿吉尼斯接吻冠军，所以拿他来操练的。要不，就是这个叶BOSS自恃有几分姿色，又看他意志力比较薄弱，所以对他在使美男计？
算了，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想，反正籽嘉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说，以后记住了，千万别惹当BOSS的。